谈谈情,说说爱之二——系在檐上的铃铛
“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,少两个。娶了红致瑰,久而久之,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,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;娶了白玫瑰,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,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。”
1944年,张爱玲与胡兰成结婚,没有法律程序,没有任何仪式,只是一纸婚书为凭:“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,结为夫妇。愿使岁月静好,现世安稳。”前两句是出自张爱玲之手,后两句出由胡兰成所撰。
和紫薇仙子“我只猜出了故事的开头,却没有猜到故事的结局”不一样的是,张爱玲在故事之前便已洞悉故事的结局,但是她仍然无法避免最终的伤神,爱人如同是系在檐上的铃铛,有风,它总是要响的。
1947年,在从上海那温州一路的伤情追寻一年后,张爱玲向胡兰成发出了最后的决别信。据说,在温州的时候,张爱玲有一次给当时胡兰成的同居者范秀美画像,然而,刚画出轮廓,张爱玲忽然就停笔不画了,说什么也不画了,只是一脸凄然。范秀美走后,胡兰成一再追问,张爱玲才说:“我画着画着,只觉得她的眉神情,她的嘴,越来越像你,心里好不震动,一阵难受就再也画不下去了。”
在能找到的所有有关张胡爱情的文字里面,我们总是很难舍弃其中一些微妙的势态,胡不仅是个汉奸,还是个浪荡文人,而张不仅是个才女,还是九十年代复古(仅用此词,但肯定不当)大潮中小资的代表,拥有无数的拥趸。人们在为张的爱情长嘘短叹的时候,总是免不了鄙视一下胡。
几千年来,中国的爱情观显示出很好玩的一面。一方面,男权的极度膨胀造成的不平等,另一方面,彰显爱情的同时又假装看不见和爱情一样明显的“反爱情”因素,能表之于书上的,被用来宣传的“爱情”与现实生活里的爱情状态显示出具大的反差。
“上邪,我欲与君相知……”或许是描写爱情最早的诗篇之一,但是,有意思的是,这反映的是女子对男子的爱。在所有的诗篇里面,我们很难发现以男子的身份表达这种“山无陵,江水为竭,冬雷阵阵,夏雨雪,天地合,乃敢与君绝”的爱情誓言。同样,《孔雀东南飞》甚至是民间传说,包括白蛇传、梁祝,基本上都是以女性的角度来表达爱情的唯一性、坚贞性的。男性角色一般是软弱可软的,在爱情上毫无主见的,毫无奋争的动力和动作的。即使是《红楼梦》里,贾宝玉承袭了中国男人一贯有的爱情观,见爱就爱,一坦无遗。
反过来想就能明白,在男权为主的社会里,很难让男人达成为爱情发出如同女人般的怒吼,当然,他们也有爱,“十年生死两茫茫。不思量,自难忘。”苏轼十年思亡妻,令人唏嘘,但也别忘了,苏东坡一生姬妾众多,风流韵事层出不穷,而他对这些姬妾的态度,有人言,基本是无情无意,完全如宗法制度,仅仅是将她们视作私人物品而已;而也有人言,苏轼也曾为她们写诗赋词,如那首《饮湖上初睛后雨》:
水光潋滟晴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;
欲把西湖比西子,浓装淡抹总相宜。
即是为他的姬妾王朝云所写。不管如何,即使作为一个文人官吏,对女人自有天然的阶层态度,但对于朝夕相处的女人来说,总会有些感情因素在里面的吧。
这样的爱情观一直到胡兰成时代,仍然难能改观。男人,特别是有所成就的男人,往往恋爱众多,风流各异。这种爱情观至今天仍然有所沿续,但与以往的“风流”不同的是,一是在所有的风流前面,都加上的“爱情”的字号;二是,这种爱情观也漫延到了女人身上。——几十年刨祖坟式的文明清除清除了文明的特征,却也使人性里很多无法根除的本能在反弹后急剧繁殖。
自从上帝的后花园里那条多事的蛇出现之后,人类就开始不得不为除温饱之外的一件事来思考。爱情很大一部分就来自于性之上。无论是传统里的男女之爱,还是社会开展后各种形态的爱情,都与性有着关系。而这也让爱情成为人性的本能。 如同檐上的铃铛,自然属性就赋予它会响的功能,问题是看面临着多大的风。响点小的铃铛,微风过来就开始动了,那些如老僧入定般的铃铛,也许需要十二级大风。都无或厚非,毕竟,不超越宗教伦理,不超越法律规范。
尘世间的纷纷扰扰,饮食男女间的恩爱情仇,都已经成为常态,这种情景下面,我们去嘘叹张胡间的爱情,难免都抱着自怜自慰的成分。所有的情事不就是自找痛苦,再让人可怜一下嘛。所以,最热门的情感作家之所以成功地成为普罗大众的情感决策者,是因为他们都抱着一种我能理解,但我不参与体验,更不想体验的态度,快刀斩不到我的乱麻般的神经,慢刃也磨不痛我荷尔蒙失衡的肉身,你爱爱爱你的去,你爱恨也恨你的去,真正达成了旁观者清,当局者实际更清的局面。其实,这些饮食男女不就是想找个安慰而已嘛!
“爱你值不值得,其实你应该知道,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。”还是张爱玲式的自叹,无所谓付出了什么,收获的都是感觉,虽然只有当事人知道。如果你觉得非得要让这感觉跟别人去共享才算完成了爱情,那么,找个最热门的情感专栏作家。
但最终,我还是想,爱情还应该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,即使半夜困惑的睡不着,不如起来找些爱情故事可怜一下,还可以写写半拉子的文章,放到博客里自娱一下,不管爱人有没有看到,总算能让自己下半夜睡得安稳。
但愿,属于我的那只铃铛,它的响点能越来越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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